2008-10-31

藝術?色情?戀獸狂?Kulik Oleg在FIAC20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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集合全球189家知名畫廊,為期4天的第35屆巴黎當代藝術博覽會FIAC,終於在本週日熱鬧落幕。這是一個全球當代藝術的交易平台,展前大家都很好奇,面對當下的全球經濟危機,FIAC的成交量會不會大受影響?

根據展覽閉幕後的初步統計,結果是高價位作品(10萬歐元以上)交易大幅滑落,中低價位的並不受影響。為什麼呢?我看到一個解釋是,藝術品反而是當今股市直直落、銀行紛紛倒的狀況下,報酬率最佳的投資方式。因為藝術品的實體存在、數量有限與唯一不可取代性。另一個數據可證明,今年儘管票價上漲(25歐元),參觀人數比去年成長了近10﹪,吸引了七萬兩千名觀眾。

是嗎?經濟如此低迷,口袋的錢一直縮水,大家還是勇往直前買藝術品,這景象可真是令藝術工作者大為振奮。或者,是投資客炒垮房地產、銀行、股票、基金...之後,現在把「高槓桿操作」轉向炒藝術品?複雜的賺錢術我不懂,只希望我老爸也能趕上這陣流行,改變多年來的成見,打電話勉勵我,「兒呀!好好幹,搞藝術才有錢途呀!」

另一個事件,搶走了本屆Fiac所有焦點。開展第2天,24日星期五下午五點,荷槍實彈的巴黎警察,進入大皇宮主展場,二話不說,拆下了俄羅斯藝術家Oleg Kulik的所有作品,並用手銬銬走了畫廊人員,罪名是:「作品散播淫穢色情,甚至是戀獸癖」。這一指控還得了,如果罪名成立,不但是藝術家,連畫廊老闆、工作人員、Fiac主席,甚至是大皇宮(國立)館長,都成了協助共犯。

一陣緊張之後,晚上九點,所有被羈押人員被釋放,不過指控仍然成立,需要上法院打官司。被釋放的俄羅斯畫廊人員倒是很幽默,他說:「巴黎警察比較文明,這要是在俄羅斯,恐怕整個週末都要蹲牢房,而且不免遭一陣毒打」。

Oleg Kulik(1961年出生基輔),是一位相當激進的俄羅斯藝術家,作品形式包括攝影、影片、行動表演,作品常出現裸體跟動物,其動作顯然非巴黎警察所容忍。他稱自己是「動物藝術家」artist-animal、或「藝術狗」artist-dog。不過比較好奇的是,他的作品曾在世界多所知名畫廊、美術館展出,甚至早在1998年11月17日,已經在巴黎高等美術學院做過現場表演,其後也多次在巴黎展出,為什麼偏偏在今年,才遭巴黎警察逮捕呢?

複雜的政治問題我也不懂。但依個人 淺見,這整個事件,簡直是一件行動藝術,捧紅的,是一旁竊喜的Oleg Kulik,經過全球媒體大肆報導,這下他可是知名度暴增,作品價格大概又可多一個0。但還是有一種可能,我們都誤會巴黎警察了,他們只是配合演出,為不景氣時代的藝術市場,賣命「站台」,衝業績的呀!

延伸閱讀:
巴黎當代藝術博覽會FIAC - 68
FIAC2008 - My Coffee Time

2008-10-28

受難、憐憫、往上飛 Alain Platel « pitié ! »

image 長期以來,我是比利時當代舞團Les Ballets C. de la B.的忠實信徒,著迷於其對於舞者身體的運用,扭曲、狂亂、甚至於是一種凌虐。這個由Alain Platel於1984創立的舞團,陸續出現了多位年輕的優秀編舞家,包括西迪拉比Sidi Larbi Cherkaoui、 Koen Augustijnen 、 Lisi Estaràs和Peeping Tom舞團。這一支系的編舞家,大致延續Alain Platel的身體觀念,其中最紅的西迪拉比,已經發展出自己的一套舞蹈語彙,顯得較為馴服優美;而剛嶄露頭角的Peeping Tom則往更為粗暴的方向發展,我在看他的舞,老是擔心舞者會不會受傷?

可我從來沒想通過,為什麼始祖Alain Platel要選擇如此的身體語言?只為了反叛舞蹈史嗎?恐怕不止,因為從作品中我們看得出,其身體形式與舞蹈內容是相呼應的,他們談的全是當代今日,人類的處境與問題。也就是說,這身體,是完全真實與當下,如此也才能打動舞台當下的我們。如果是這樣,那我不禁要問,今天的我們,擁有的是怎樣的一個身體?

這或許就是我寫這個網誌的最大目的,表演看太多,看過就忘,如此囫圇吞棗也不是辦法,乾脆逼自己寫下來,或許可以藉由書寫,留下思考痕跡。可另方面,文字是件危險的事,它有其獨立的力量,一不小心就竄奪了描述對象,成了文字自己的馬戲表演,真實反而消失無蹤,連作者都被綁架。

那天我跟初識的L,聊我們都很喜歡的Alain Platel新作《pitié !》,我口若懸河地大蓋對於Alain Platel歷史的熟悉,作品內容的精妙...,然後才在剩餘的時間反問,那你喜歡他什麼?結果L支支吾吾講不出個所以,然後藉機上廁所,回來後很像是被我逼得不得不說幾句,但那短短幾句,卻打通我對Alain Platel的任督二脈,回家反省了兩天。這篇文章準備獻給L,感謝他沒讓我才寫了兩篇文章,就臭屁以為成專家的危險。

《pitié !》(憐憫!)以巴哈Johann Sebastian Bach《馬太受難曲》La Passion selon saint Matthieu 音樂新編,《馬太受難曲》是一部清唱劇受難曲,根據聖經馬太福音描述耶穌受難經過,分為人聲組和樂器組。Alain Platel延續上一個作品《Vsprs》與作曲家Fabrizio Cassol合作編曲,自由爵士樂團 Aka Moon現場演奏,人聲部分請了3位聲樂家,共10位各國籍年輕舞者,20位表演者的龐大編制,加上Alain Platel的名氣,現場早已一票難求。

亂七八糟的舞台,兩座一高一低的木屋,樂團位於矮木屋的上方,上空吊了高高低低的繩索上有類似獸皮的絨布,右舞台一張稍微像樣的巴洛克風大桌,可4隻腳都墊了好幾塊磚頭,3位聲樂家分坐在三邊。舞者身著一般逛夜市的廉價T恤、運動褲、花裙、球鞋,還有一張極大的藍色塑膠帆布,這一切,刻意地打破舞台與平常生活的距離,甚至是強調更隨意的尋常百姓生活。

image 舞者像是瘋人院的病患,努力地扭曲呻吟自己的身體,但樂團和聲樂家開始巴哈了起來。《馬太受難曲》音樂的神聖,配上一群各行其是、由許多不同的小片段組合、不斷進行的多焦點舞蹈。時而脫衣抓肉跳舞、時而好像要嘔吐的身體、時而眾人扮起耶穌受難圖畫、時而把石塊往高塔丟、脫掉上衣向前彎腰雙手貼地群舞、脫褲子蹲下上大號、好像是一起但又不是整齊的群舞...連聲樂家都扭動身軀,跳起舞來。其間不斷有舞者到小木屋的兩側,透過麥克風進行告解,我們聽到很多「 I love you 」,然後就支支吾吾,想說些什麼?可又語焉不詳,說不清楚。

除了音樂,Alain Platel讓一切,好像要成形然後又不成形。音樂是這齣舞的主導,編曲讓音樂時而古典時而現代,也是在兩邊遊走。聲樂部分最正常,只不過畫面一直被舞者甚至是自己破壞。到了後段,樂團開始有人爬到高塔,一個比較安靜的時刻,他開始發出讓我整個人都快浮起來的呼喊,純淨悠遠的呼喊加上樂器回應,整個劇場全浮在一種神聖,彷彿此時我們開始比較靠近上帝...,實在無法用文字描述這個狀態,有一種深層的「淨化」,至此我們才明瞭前面一大段混亂的必要。

Alain Platel說,現代社會要求人要獨立、堅強、完美,宗教中的「同情」、「憐憫」這種字眼早被政治驅逐,甚至還可以「上帝」之名發動戰爭...。或許我們可以重新仔細去感覺,人們的苦痛、身體、存在或者其他,而不是只抱著優越感,去處理我們複雜的生活。

這或許是創作者的創作初衷,但我比較在乎劇場當下的感受,L說:「我因為脊椎有問題,疼動時身體的感覺,跟那些舞者的扭曲瘋狂很接近」。這句話解了我長期疑問,原來Alain Platel的舞蹈語彙是現代人身體的反射。更真實的捕捉到當代的身體,痛苦、疼痛、瘋狂、癡迷...甚至猥瑣、自虐,以一種常人的角度,解放了舞蹈歷史中,逐漸被禁錮的身體。而在《pitié !》中,舞者扮演的,可說就是等待被救贖的芸芸眾生,一群被現代社會混亂價值觀扭曲,搭上「瘋人船」順流而下,等待末日救贖的我們。

「理性的身體是沈重的,在最底層。再上一層是感性的音樂。最高的一層是難以描述的『狀態』」L說。Alain Platel借音樂,拆解們沈重的身體,經過了2個小時的展現,最後我們得到片刻的昇華「狀態」,一種終於可以忘卻苦難,鬆弛放下的寧靜。於是一如耶和華以牠的鮮血替世人贖罪,Alain Platel以他的劇場,暫時淨化了我們的心靈。也將舞蹈的歷史,往前跨進了一大步。

看來,我得常常跟L去看表演,以免脆弱的心靈,一不小心就往下沈。

舞名:《pitié !》

編舞:Alain Platel(Les Ballets C. de la B.)

時間:2008年10月22日20:30
地點:巴黎市立劇院Théâtre de la Ville

2008-10-26

政治的身體劇場 DV8 《To Be Straight With You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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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我們家不遠的Maison des Arts de Créteil(MAC)是一家奇妙的劇院,明明是郊區二線劇院,卻可以常邀請到一流表演團體,票價更是只有一般巴黎小劇場的價位,地鐵8號線下車不用轉公車,如果戲結束得早,還可以順便到旁邊開到晚上10點的家樂福,買雞蛋牛奶麵包當明天的早餐,如此精神與物質機能健全的劇院,我去年硬是買了一張PASS年票,捧了它一整年的場,自己倒是也看得不逸樂呼!

今年轉戰別的劇場,不敢買年票,不過MAC本季上演的DV8新製作,怎能錯過。

創立於1986年的DV8 身體劇場(Physical Theatre)是國人較為熟悉的英國舞蹈劇場,原籍澳洲具有心理學學位的編舞家洛伊.紐森(Lloyd Newson)從劇團的取名DV8→deviate(偏離、反常、脫離常態),就可以看出其強烈的個人風格。有媒體把他形容為英國舞蹈界的肯洛區Ken Loach(英國電影導演,電影主題常取材英國中下階層勞工生活),我覺得這個比喻雖不中亦不遠已,因為DV8的創作常帶有強烈的社會政治性。

上次曾來台演出的「Just for show」,我在巴黎市立劇院看得目瞪口呆,演出結束門口遇到也是劇場常客的畫家L,她說:「就算是專搞影像的藝術家作品,都不見得比他這次的厲害」。這裡指的是其技術層面,還有那對現代社會現象的深層反思,對呀!我這樣竭盡所能,給你想要看的秀,大家也都high到了,然後呢?

這回紐森選擇較嚴肅的紀錄式舞蹈劇場(spectacle-documentaire),新作《To be straight with you》同樣讓我沈重地走出劇場。

《To be straight with you》的主題,簡單說就是「同志、宗教與種族的文化隔閡」,內容訪問了85位英國倫敦不同宗教、種族的同志(泛指非異性戀、變性、Tomboy、娘娘腔),加以篩選發展成25個片段,舞者口述受訪者說過的話,加上舞蹈動作及影像、聲音等舞台元素,構成了今晚的演出。

image Photo Lisa FFrench

舞蹈一開始我就覺得,糟糕!我最怕到了劇場還要聽說教,這麼嚴肅的主題與單調的形式,大概會很難看,可這沈重與單調到後來越來越有趣。

劇場地板鋪上了地毯,很像是一個房間,每一個段落只出現一個主要敘述舞者,舞者根據訪談內容發展舞蹈動作,語言是受訪者的,舞者只是轉述,可動作是舞者自己的。此時舞者有兩種身份並置,受訪者與傳達者,受訪者均為同志身份的受害者(這世界上有7個國家,同志身份會招來死刑,超過85個國家,同志是一種犯罪,特別是伊斯蘭國家...節目單),只能躲在自己的房間,偷偷講述自己的遭遇,但舞者是表演者,得公開地在舞台上用身體亮相(轉述受訪者)。

這兩條線透過編舞家的安排(看得見的舞者,與看不見的受訪者),交織充滿了整個舞台,讓我們在主題上既能完全聽見、感受到受訪者的困境,同樣也能接受到舞者,經由動作的選擇傳遞自己的意見,當然還有第3條線--編舞家對這整個議題的看法。

特別是紐森有別於上次的豪華秀,克制地利用樸素的身體與空間,建構這個看得見(或看不見?)/ 公開(或私密?)的房間(或問題?),舞者肢體動作有其招牌式的爆裂,主舞者與配合舞者的場面調度,也乾淨俐落、言簡意賅,我還特別喜歡其中的英式電子音樂,有種當代快速的都會景象。

地球看似是平的,買張機票可以跑遍全世界,用信用卡可以全球刷制式大小的麥當勞漢堡、同樣口味的可口可樂,但我們的身體卻是封閉的,文化、宗教、性別傾向...一道又一道地鎖住我們自然的身體。我想洛伊.紐森並不滿足於舞蹈只是好看的表演,他用DV8當武器,以藝術抵抗這個世界的媚俗與虛偽,而且真的也很好看。

照片來自:www.dv8.co.uk/stage/to.be.straight.with.you/to.html

舞名:《To be straight with you》

編舞:洛伊.紐森(Lloyd Newson)

時間:2008年10月24日20:30
地點:Maison des Arts de Créteil

2008-10-24

穿著Gaultier的白雪公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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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常我訂了一整年的戲票之後,就忘了到底買了誰?演什麼?只管依行事曆上的註記,準時到該去的劇院。這一夜到了夏佑劇院,門口擠滿了人,其中不少青少年。進到劇院裡頭,更是發現少有的成群小朋友,正在納悶、仔細看節目單...對呴!今晚要看的是格林童話舞劇「白雪公主」Blanche-Neige,難怪這一群小朋友。可是我明明要看的是,法國現代編舞家--安傑林‧普雷祖卡Angelin Preljocaj的舞團演出,他的舞蹈真的適合小朋友們嗎?

今晚的演出,除了家喻戶曉的「白雪公主」故事,還有服裝設計--時尚大師Jean Paul Gaultier的加持,等一下!...保羅‧高提耶?該不是穿著木蘭飛彈鐵胸罩的白雪公主,和海軍條紋裝的王子吧?音樂則採用19世紀晚期音樂家馬勒Gustav Mahler的曲子,是一個古典芭蕾舞劇嗎?等待幕起的時刻,我在觀眾座位席上,邊看著節目單,腦袋邊浮出總總的問號?

結果近2個小時的演出,讓我極為開心,真是好看!Gaultier的服裝讓白雪公主性感得不得了,想想,一個既乖巧純潔又性感無比的白雪公主(頗能反映當代人的公主想像)?真的只有Gaultier辦得到,當然其他角色的服裝也不在話下,各角色造型多變有趣、線條柔軟飛舞、顏色高雅繽紛,宛如一場服裝秀,後母一身蝙蝠俠式的高挑冶艷火辣,讓魔鏡真的很為難,「魔鏡、魔鏡,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?」...嗯!去問保羅‧高提耶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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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雷祖卡是法國當代舞蹈編舞家中的佼佼者,編舞範圍極廣,除了極具個人風格的當代作品之外,也編作如「羅蜜歐與茱麗葉」1990、「公園」Le Parc 1994和今晚的「白雪公主」,屬於其「當代」古典芭蕾舞劇系列之作品。其系列以古典芭蕾的形式結構(譬如王子與公主的美麗愛情故事,古典管弦樂團音樂編制,豪華服裝、舞台佈景,配角烘托主角的場面調度...),加上其個人獨到的編舞手法,以脫離古典芭蕾蹎腳旋轉的當代身體語彙,與毫不隱諱的情感慾望表現,呈現極富新穎的芭蕾舞劇新面貌,前面兩個作品並分別進入里昂、巴黎歌劇芭蕾舞團的經典劇幕。

開場是懷孕的母后,在安靜昏暗的舞台上艱難行走,最後她產下了白雪公主,但自己卻死去。一開場,普雷祖卡就以「生與死」的大膽並置,宣示這不是一場通俗的童話故事,與想當然爾的古典芭蕾舞劇。

但你若是以為,這是一場只有「顛覆」的舞蹈,那可真小看了普雷祖卡,快速轉場公主長大成人後,一場眾朝臣向國王與公主獻舞,完全是古典芭蕾舞劇的經典場面,但是舞蹈動作的設計,卻十分的當代,單人舞、雙人舞、群舞...看得大呼過癮!

普雷祖卡對於舞者身體的運用,有相當獨到的見解,古典芭蕾將舞者的身體拉直延伸,蹎腳、跳躍、旋轉,展現的是人類身體的無限。普雷祖卡將重心移到舞者腹部,啟動身體各個部位,成為無數的關節流動,語法繁複不落俗套,雙人以上的身體設計,可稱之大膽,精心設計卻完全意想不到,舞者看似輕鬆,其實細膩高難度的動作,情緒飽滿地填滿整個舞台空間。

黑色披風底部鑲紅色火焰的後母,以雷電閃光打破和諧歡樂氣氛出場,跟著兩隻全黑絨布緊身衣爬行的小豹,讓場面邪惡得不得了。公主在森林裡與王子相遇,兩人在青苔石上的雙人舞,情慾飽滿毫不掩飾。7個小矮人從舞台後方高達10公尺的岩壁,從天而降吊著鋼索跳舞,只能說嘆為觀止,讓人忘卻地心引力,看著7位舞者,不可思議的隨著音樂旋律節奏,在空中飛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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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母懷著怨恨的情緒,在觀眾前快速變裝成老婆婆,走到森林碰到白雪公主,全場情緒漲到高點,因為我們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。普雷祖卡這時並不急著處理,先是一段白雪公主攙扶要跌倒老婆婆的雙人舞,老婆婆拿出蘋果道謝,白雪公主先是拒絕,後來不知道是貪吃的慾望還是頻果施以魔法,公主頭部緊盯著蘋果,隨之舞動,然後...後母將蘋果用力塞到公主嘴巴,凌虐而死,極為暴力的一場。

公主死了,吊鋼索飛來的天使也帶不走她,該王子上場了,是一段精彩的王子與公主屍體的雙人舞,公主完全不動,王子竟然也能與之舞出一段淒涼的傷痛,真是佩服編舞家到極點。其實我在他的「羅蜜歐與茱麗葉」中也看過類似的一段,羅蜜歐見到暫時死去的茱麗葉,傷心欲決的精彩雙人舞,不過那次是在一張椅子上,這次幾乎完全空台。

當然,故事的結局,是個皆大歡喜的大圓滿慶祝婚禮,我們又回到古典芭蕾舞劇的熟悉場面,等一下!那後母呢?賣個關子讓你們猜,後母的結局很有趣,猜對的我請吃巧克力(拜託看過的人不要說,直接找我領棒棒糖)。

如此兼具藝術與娛樂、雅俗共賞、老少咸宜的「白雪公主」,有人會不喜歡嗎?有的,我認識的一位老記者在他的週刊上說:「...他抄襲,後母抄襲迪士尼〈睡美人〉中的壞仙女,或者〈天鵝湖〉中的黑天鵝,情慾場面讓人聯想到,義大利文藝復興畫家波提切利的畫,森林場面模仿〈仲夏夜之夢〉的仙王和仙后,王子和死去公主的雙人舞,重複自己的〈羅蜜歐與茱麗葉〉...」。我常常分不清楚法國人講話的意圖,一齣舞蹈可以讓你聯想這多場景,這段話究竟這是讚美還是指責?下回遇到他,我定會問個明白?

舞名:「白雪公主」Blanche-Neige

編舞:安傑林‧普雷祖卡Angelin Preljocaj

時間:2008年10月21日20:30
地點:國立夏佑劇院Théâtre National de Chaillot

影片:安傑林‧普雷祖卡 「白雪公主」Blanche-Neige

2008-10-20

身體觀念的小丑秀 Gustavi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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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thilde Monnier, La Ribot, Gustavia, 2008. Centre Pompidou © Marc Coudrais

Gustavia是一個女小丑,她要在舞台上表演一場經典滑稽戲(burlesque classique),就是像電影卓別林常演的,跌倒撞到門之類的,以自己動作的笨拙出糗,引發觀眾哈哈大笑的滑稽場面。不過這可不是一般普通的小丑,Gustavia由兩位當代表演藝術界一姐,編舞家Mathilde Monnier、觀念表演藝術家La Ribot共同扮演,舞台上2位舞者身材、體型甚至臉型都相似,但在身體的思考上,各有一片天的觀念藝術家,首次的攜手合作,當然引起我的極大興趣走進劇場。

先說法國編舞家Mathilde Monnier(1959-),現任蒙彼利埃舞蹈中心centre chorégraphique national montpellier 藝術總監,在她經營之下的蒙彼利埃舞蹈節,已成為法國重要的夏季舞蹈及之一,她是一個精力充沛、產量豐富(83年至今共有43齣創作)、知名度極高的當代編舞家,舞蹈形式自由,觸角、題材廣泛,舞者大都不是所謂的傳統專業舞者,注重從自我出發,尋找自己的身體語彙,或許也跟她的大學心理學背景有關。近年來的作品,大都與各種不同領域的藝術家跨界合作。我看過幾個她的作品,對於作品的形式題材,及注重的理念舉雙手贊成,但對於內容...,很抱歉!被我列為「有空再看」級的編舞家。這麼說並不是她的舞不好看,而是並無太大突破,看幾次應該夠了。

La Ribot(1962-)出生西班牙馬德里,13歲進入古典舞蹈學校學舞,畢業後到法國求學,與友人組過舞團,解散後成為觀念表演藝術家與獨舞舞者,後來也編舞。2004年我在龐畢度中心看她的「40 Espontaneos」,一群人拿著紙板鋪滿舞台又拿走,衣服亂穿一通又脫掉,從頭到尾一直笑。那時我正驚訝!那個空間侵佔的觀念,與我2001年在敦南誠品作的「路上行舟水晶晶」一模一樣,當然,我只有這一招,能耐只夠台下幫她鼓掌。

image 我在「路上行舟水晶晶2」2002 豆皮文藝咖啡館

第2次是在今年龐畢度中心的「Vidéodanse」,看她的行動表演紀錄片「Treintaycuatro Pièces Distinguées & One Striptease」,整整150分鐘大呼過癮!這是記錄她自1991年到2000年的一系列單人行動演出,她的作品形式輕鬆、內容強烈、並有一種自然的幽默。這次,我大部分是衝著La Ribot買票進場,當然也想看看無處不在(連看戲都撞見)的Mathilde Monnier近況如何?

結果這個不到60分鐘的演出,讓我滿意卻稍嫌不滿足地走出劇場,因為還算熟悉兩人的風格,在這個作品中看出兩個不同思維,但同樣以女性身體為題材的藝術家,首次碰撞出的火花,幾個段落相當精采,開場的滑稽哭泣宣告自己就要死亡;La Ribot拿著長條木板,不斷邊轉身邊不小心敲昏Monnier;Monnier的拳擊獨舞;及最後壓軸,兩人站在上舞台高椅上,Jezz風格的雙人脫口秀,主題是:「女人」,聲音、身體與語言內容的拋接、對撞、混音,構成今日女性主義的詼諧曲,贏得觀眾一片喝采。

不滿足的地方是,雖見多處火花,但缺乏一個整體的思維,兩人特有的風格在作品中有跡可尋,但是卻無突破,頂多是配合對方得很好,我想這對兩位一姐來說,明顯的理由就是:「工作時間太短」。資料上說兩人一起工作3個月,沒說的是兩位大忙人,可能有許多外務纏身。不過我還是極看好這兩位藝術家的未來合作,有相當的作品發展潛力。我竟然也首次發現,舞台上兩個人,竟如此地性感神似。

最後一個題外話,Mathilde Monnier的丈夫是法國編舞家François Verret,La Ribot的老公是英國編舞家Gilles Jobin,在當代舞蹈界都算高知名度,要是來個4人8腳一起出現舞台,那才叫驚天動地的呢。

舞名:Gustavia
時間:2008年10月19日17:00
地點:龐畢度中心表演廳

2008-10-16

巴黎當代藝術博覽會FIA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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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的當代藝術談「市場」,作品的價值可用最通俗簡單的金錢計算,如果說近日的全球經濟危機,是由虛擬的「衍生性金融商品」泡沫所造成,那麼投資藝術品,至少還可以擁有藝術家的實體作品,及賞玩時所帶來的腦波活動。

集合了全球186個知名畫廊(法國67家),及無數當代藝術家作品的藝術大市集,第35屆巴黎當代藝術博覽會FIAC (La Foire internationale d’art contemporain ) 將於10月23至26日展開,主展場設在大皇宮Grand Palais、羅浮宮方形庭院Place Carrée du Louvre及杜樂麗花園jardin des Tuileries。當然還有數個「外市集」foire off(SlickShow Off...)提供不同眼光的作品選擇。龐畢渡中心也將有一個藝術書展「Artistbooks」。

加上目前正在巴黎展出的「傑夫‧昆斯在凡爾賽」(Jeff Koons au Château de Versailles)、「畢卡索和大師們」(Picasso et les maîtres)、施工多日的畢卡索美術館重新開放、龐畢杜中心的「未來主義在巴黎」( Le futurisme à Paris) 、「Jacques Villeglé et Sarkis 」、卡地亞基金會的 「César par Jean Nouvel」及數以百計的大小畫廊美術館基金會藝術空間,均會在此時舉行新展開幕(傍晚時刻,應該有喝不完的「開展」vernissages 香檳),整個巴黎在短短4天,預計吸引近10萬藝術愛好者,屆時整個會場將非常熱鬧,完全符合「趕市集」這個名詞,因為尖峰時間去,你將被人潮趕著看。

誰最適合去逛這個展呢?主力當然是藝術家和畫廊經紀人,當然還有藝術評論、藝術產業相關人員。藝術科系學生也相當適合,因為這是一個市場溫度計,讓你瞭解當今藝壇的「價值」風向及藝術家行情,至於像我這樣一個業餘的藝術愛好者呢?得好好上網查一下,是否有我非看不可藝術家作品,因為單天票價25歐元,4天Pass55歐元,可不便宜呀!(藝術科系學生12.5 € / 35 €)

2008-10-15

Sidi Larbi Cherkaoui 西迪拉比

大家都愛少林寺

Un combat permanent entre l'âme et le corps

靈魂與身體的過招

友人貧窮男從10年前,開始寫Cable 電影精選 ,每週1期至今尚未間斷,我雖然人在海外多年,看不到台灣的電視,還是每週有空必拜讀,因為他會順便(對我來說是主要)跟大家分享許多最新的國內外藝文訊息。貧窮男是一個奇人,精通電影與表演藝術,家裡收藏的DVD,絕對足夠成立一個圖書館。前兩天看他寫 Sidi Larbi 與少林寺合作的舞蹈《Sutra》,這齣舞作明年6月將巡迴到巴黎,我已經訂了票,實在太好奇,這回Sidi又要帶給我們什麼驚奇。我去年在荒廢掉的部落格「巴黎草。途」中,曾經介紹過他,順便挖出來整理一番與各位分享。

Zero Degrees –So Hot !淺談Sidi Larbi Cherkaou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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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4年四月,甫從香檳區漢斯遷來巴黎不久的我,住在治安惡名昭彰但房租便宜的北邊城門外,回想當時的個人狀態,可說是既窮且盲(法文盲),還很倒楣的被闖空門,可說是驚魂未定,但卻還是止不住強烈的看戲慾望,畢竟這是來巴黎的最大理由。

好不容易問到,看戲該到那個劇院?怎奈翻開節目冊,美麗的法文字母與陌生的藝術家名字...完全進入不了狀況,只本能性地憑著一張女舞者光屁股的劇照,在巴黎市立劇院買到一張,當時剛出道的西迪拉比 Sidi Larbi Cherkaoui的舊作《信仰》(Foi) 2003。

看完這場演出場後,簡直是目瞪口呆昏眩不已,靈魂完全脫離現實的困頓,感到藝術的美妙及個人之渺小,舞台世界之浩瀚與自己所知的有限,從此下定決心,再苦也要留在巴黎,也更加勤奮用功,努力辨別各家劇院節目單上的資訊,並省吃儉用攢錢看戲。

當時的世界日報有一篇報導,記者說《信仰》是奠定西迪拉比正式登上世界舞台的作品。沒錯!但當年他竟然才26歲。

這位青年編舞家,自信地在巴黎劇院的舞台上,導演11位舞者跟7位音樂家,融合現場中世紀古樂和吟唱,加上說、跳、演、唱全能,分別來自歐、亞、非不同文化之舞者,現場交織多元不拘,甚至無法辨識流派之身體(舞蹈)技法。音樂形式神聖舒緩優美,適度鋪陳宗教主題之氛圍,但不時飛來的搞笑橋段,簡直如餐廳秀般令人噴飯,後段一場眾女舞者踩在平躺音樂家身上,吟唱中國小調並繼續演奏音樂,眾人跟著旋轉的畫面,說不出來有啥具體意義鋪陳,但整體畫面效果,卻感動得我眼淚鼻涕、不自覺湧出。

image 《信仰》(Foi) 2003 Sidi Larbi Cherkaoui

談到舞蹈劇場的發展,儘管在全球表演藝術界,呈現的是百花齊放、各家爭鳴,但終究都逃不出祖師娘--碧娜鮑許的形式影響。但西迪拉比對於身體的大膽運用,及擷取流行文化的敏銳感,使之在現有形式之中另闢蹊徑,開拓了極其風格性的創作路徑。

如果我們把碧娜鮑許形容是在昏暗咖啡廳,優雅吞雲吐霧之沉靜詩人,那西迪拉比可能是個吵雜街頭,塗鴉、滑板之嘻哈街舞少年。

打破章法又自成一格,即前衛又大膽地迴旋於神聖與通俗之間,《信仰》這個屬於宗教的主題,對於生長在西方回教家庭的西迪拉比來說,是個複雜敏感的議題。特別是911之後,伊斯蘭和以美國為首的基督教西方,相互誤解更深。但在《信仰》舞作中,既沒有基督瑪麗亞,更沒有佛陀和阿拉,編舞者輕巧地逸出沉重的宗教本身,用音樂、身體、語言和畫面,譜出「生命中無法缺少奉獻」的共通感受,輕盈感人地回應,當今世界之宗教(文明)衝突(誤解),舉重若輕、極富詩意。

讓我們進一步走入這位年輕創作者的生命背景,或許能夠拼湊出某些理解天才的路徑。

1977年出生於比利時安衛爾郊區的西迪拉比,父親是隨著60年代移民潮,遷居比利時的非洲東加裔摩洛哥人,母親是比利時荷語區人,兩人共組了一個在當時屬於中下階層的回教家庭。西迪拉比很小就想學跳舞,但是管教甚嚴的父親極力反對,資訊工程師的哥哥也質問他:「我們從沒見過一個好學生,將來的志願是當舞者?」。

15歲父母不幸離異,他卻因禍得福,順利開始學舞,他回憶:「當時我像個乾掉的海綿般,拼命吸收學習」。17歲時在電視台得到首份工作,在娛樂節目中伴舞,他從這份工作中得到不少樂趣,他說:「在電視節目中跳舞,跟在迪士可舞廳跳舞是一樣的,因為它讓我學到如何吸引觀眾的目光....,舞蹈不但是我情感的出口,更讓我感覺到它存有一片更美好的世界」。

1996年父親的去逝,讓他有所感悟,思考到自己不能光靠直覺跳舞,於是決定進著名的安娜‧德瑞莎‧姬爾斯美可(Anne Teresa de Keersmaeker)創辦的舞蹈學校PARTS研讀,興趣廣泛的他,同時間也在嘻哈舞團及現代爵士舞團兼差,畢業後進入Alain Platel創辦的比利時當代舞團(Les Ballets C. de la B.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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容我打個岔,話說成立於1984年,個人相當喜愛的比利時當代舞團,可說是歐洲極具潛力的舞團,除了Alain Platel之外,還陸續出了像西迪拉比、Koen Augustijnen、Peeping Tom、Lisi Estaras等年輕優秀編舞家及舞團,這個團的特色,就是聚集了一批很不像傳統舞者的年輕舞者,舞法怪異驚人、敘事多重吵雜、毫無牌理但相當好看。

當西迪拉比遇上如此風格的舞團,簡直是如魚得水,完全發揮他天生的混雜文化成長背景,及從街頭進入學院的學舞過程。《完全沒有》(Rien de rien)2000是他的首部編舞作品,這是一支向歌手法國Edith Piaf致敬的舞作,推出後相當受歡迎,為他贏得許多獎項,同時也是往後舞作與音樂家合作現場演出的開始。2002年由比利時當代舞團與Sasha Waltz舞團聯合製作的《之前》(D'avant),也廣受好評,這支舞作可說是《信仰》的前部曲,四位男舞者吟唱中古世紀神聖樂曲,加上狂亂奇想的舞蹈,動靜之間的拉扯,相當有力量。

2003《信仰》之後的西迪拉比只能以爆紅來形容,歐洲各大舞團紛紛邀約,如《In memoriam》2004 、《Mea Culpa》2006(Ballets de Monte-Carlo)摩納哥、《Loin》2005(le Ballet du Grand Théâtre de Genève)瑞士、《End》2006(le Ballet Cullberg)瑞典及《L’Homme de bois》2007(Den Kongelige Ballet)丹麥。想想一個才滿三十歲,郊區小鎮長大的伊斯蘭金髮小子,站在金碧輝煌歐洲大劇院,指揮著嚴選的優雅芭蕾伶娜們...,我非常好奇地看過《遠方》(Loin),感覺真奇妙,雖然少了點其特有的生猛,但拘謹的詰傲,仍然掩不住動人的內在情感。

長期以來善用自己獨特的文化背景,為西方當代舞蹈注入新活力的西迪拉比,2005年與有著類似背景的阿喀郎Akram Khan,共同編作的《零度複數》 (Zero Degrees),則是匯集更大能量,並將此一創作路線推向一個新的高度視野。那年年底我在Danser舞蹈雜誌票選的該年最佳表演,投了他和瑪姬瑪漢的《鏡環》(Umwelt)一票,結果《鏡環》得到第一名,《零度複數》和其他幾個並列十大,雖然我認為其實兩個作品都具有其劃時代的重要意義,我還是比較站在《零度複數》這邊,原因如下:

image Zero degrees, Akram Khan & Sidi Larbi Cherkaoui © documentaire de Gilles Delmas
(1.)西方製造伊斯蘭:兩人均有相同古老文化的非西方血緣(印度/摩洛哥),與最重要的回教伊斯蘭文化背景。如果稍微了解薩伊德寫的《東方主義》或者看看此刻以美國、以色列為首的西方基督教文明如何地在伊拉克、巴勒斯坦、阿富汗製造誤解、相互仇恨,應該可以了解回教世界在世界文明體系的弱勢地位,更何況在當代表演藝術--「舞蹈」這塊向來由西方主導發言權的領域,兩位在西方(英國/比利時)出生成長的藝術家,憑著優異的才華與對自我母文化的高度認同,創造出令世人不得輕忽的舞作,成為西方製造伊斯蘭新世代的當代新面貌。

(2.)詮釋權的戰鬥位置:從彼得布魯克、碧娜鮑許到莫努虛金的太陽劇團…等藝術大師,在他們的創作過程中,莫不在某個階段中回頭轉向東方世界,挖掘尋找新的靈感,於是他們或者移地學習、或者擷取精華加以模仿轉換,而我們後來的確也在其作品中,體驗到不同風景之表演藝術文化融合。但重點是,畢竟這些大師們到底,還是以自身的西方文化背景來詮釋東方(這是盲點,無關評價作品的優劣),但《零度複數》卻是出生成長西方的東方2代,以自己血液的語言發聲,並在西方藝術精英圈的當代舞舞台上,成功地搶回了某些詮釋權。

我在前面說過,這是創作路線在時間點上的匯合,是歷史的偶然,譬如法國殖民北非/英國殖民印度,當殖民史結束後的反向移民潮、前述大師對於東方文化的模仿、引薦及影響、現今世界的衝突讓西方不得不正視東方...等等之因素,造成藝術發展的必然(但其實表演藝術界的進程,遠遠落後於音樂及美術界)。

(3.)身體美學的歷史混搭:扯了一堆外圍的政治文化觀,但一個好的作品若無紮實屬於藝術本身的內容,那話題性將遠大於藝術性。這兩位舞者一剛迅(阿喀郎)一柔纏(西迪拉比),兩位舞蹈界的年輕天才,其融合東/西、傳統/現代之強烈風格的舞蹈語彙,早讓世人驚艷與肯定,此番兩人關起門來切磋了三年,從主題(身分認同)、形式(雕塑與現場音樂)的高度整合,到兩人陰陽身體線條動作的相互滲透,我只能說成果不可思議,欣賞此舞作,可能是目擊當代舞蹈發展史的一個重要章節。

September 13,2007

演出資訊:Sidi Larbi 《Sutra》
時間:25~29/06/2009 20h30
地點:夏佑劇院 Théâtre national de Chaillot

《Sutra》影片:

2008-10-13

Oh My God!畢卡索

巴黎「畢卡索和大師們」大展

Une légende toujours vivante 永遠的傳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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股市大崩盤,全球陷入經濟危機!有嗎?起碼在巴黎的藝術產業,仍然一片欣欣向榮。上個月在凡爾賽宮開幕,金光閃閃的「傑夫‧昆斯在凡爾賽」(Jeff Koons à Versailles)才引起巴黎藝術圈一陣熱烈討論,10月剛開始,經過3年籌備,史上最大型藝術家專題個展,「畢卡索和大師們」(Picasso et les maîtres),又為藝壇投下震撼彈。集合了超過200幅畢卡索(1881-1973)與其他相關大師之作品,聯合了巴黎3大知名博物館 -- 羅浮宮Musée de Louvre 、奧賽美術館Musée d'Orsay、大皇宮Grand Palais破天荒攜手共同展出,本週三(8日)驚天動地、隆重登場。

此次特展創下許多紀錄,除了巴黎3大博物館的首次合作,展覽作品來自全世界60餘個知名美術館、私人收藏家,總花費高達4,300,000歐元(2億新台幣),為了這些總價值可能高達4億歐元(200億新台幣)以上的珍藏作品,保險金額史無前例高達730,000歐元,還加上法國政府出面擔保,作品若有損失,保證全額理賠。另外展出時間也長達4個月,每週展出7天、每個禮拜有5天開放到晚上10點,學生放假期間更是從早上9點開到晚上11點,預計至少吸引60萬來自全球各地的朝聖者。這一切都刷新了法國藝術展覽的紀錄,上世紀最知名的大師畢卡索,既使到了21世紀,仍然是藝術界的傳奇。

畢卡索出生在西班牙藝術家庭,父親是畫家並同時在博物館工作,從小就把博物館當後家花園,前人大師的藝術作品充分滋養其幼小的心靈。13歲進入美術學校,不久就展現其驚人的藝術天分,我在西班牙巴塞隆納畢卡索美術館看過他許多青少年期作品,15、16歲時的畢卡索,繪畫技巧早已純熟完美無懈可擊,此時他的思考已經超越技巧,早熟地進入到尋找「形式」的階段,而他的尋找方式則是臨摹前人畫作,如同他小時候在父親工作的博物館看到的,那些後花園裡頭的奇花異果。但這裡畢卡索所謂的「臨摹」指的不是絲毫不差的「拷貝」,反而是「解構」大師,怎麼說呢?

imageL'infante Marie Marguerite, Diego velàsquez et L'Infante Marguerite, Pablo Picasso (détails) Succession Picasso, 2008 et Musée du Louvre, Paris

譬如在前述巴塞隆納畢卡索美術館,令我印象十分深刻的是,他臨摹西班牙巴洛克時期大師--維拉斯奎茲Diego Velazquez﹝1599 ~ 1660﹞的「瑪格麗特公主」頭像(L'infante Marie Marguerite)。一系列豐富多樣的,或者寫意、抽象,甚至扭曲、變形...等天馬行空的練習草稿,這些作品充分顯示其勤奮且天分的藝術家特質。而臨摹前輩大師此一重要過程,也讓他成為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畫家,一方面吸取前人智慧,另一方面不忘大膽放進個人特質,解放經典成為專屬於畢卡索自己的「個人風格」。

此風格也成了畢卡索一生,重要創作的泉源,翻開美術史上列名的大師,從歌雅Goya、林布蘭登Rembrandt 、提香Titien、艾爾.葛雷柯El Greco、德拉克洛瓦 Delacroix、拉斐爾Raphael、克拉納赫 Cranach 、庫爾貝 Courbet、安格爾Ingres、路易 ‧勒南Louis Le Nain到他的同輩畫家莫內Manet、賽尚Cézanne、雷諾瓦 Renoir...均是他臨摹的對象,而本次的大展,兩位策展人(Anne Baldassari--巴黎畢卡索美術館館長、Marie-Laure Bernadac--羅浮宮典藏專員)費盡千辛萬苦,用重金或者交換展品的方式,從世界各大美術館借來了豐富的(甚至是從不出門的鎮館之寶)畢卡索本人與臨摹大師原作,促成了此次史無前例的超級大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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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mage上:«Maja desnuda» Francisco de Goya (1797-1800), Museo Nacional del Prado, Madrid 下:«Nu couché jouant avec un chat» Pablo Picasso (1964), Fondation Beyeler, Bâle

畢卡索是20世紀現代藝術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,立體畫派的創始者,是少數在生前就名利雙收的現代藝術家。他創作力旺盛、壽命很長(92歲),遺世的作品達二萬多件,創作形式不拘,包括油畫、素描、雕塑、拼貼、陶瓷等作品,尤其到了晚年期,被他手碰過的東西,都有可能成為藝術品,因為畢卡索曾說「我從不尋找,我只是發現」。

西班牙出生的他,24歲時就跑來法國求學,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,為躲避弗郎哥政權乾脆定居法國,甚至最後也逝世於法國,所以他留在法國的作品比在故鄉西班牙多, 巴黎的畢卡索美術館 典藏了畢卡索一生最豐富、最完整的作品。現在加上「畢卡索和大師們」大展,Oh My God!這回畢卡索扮演上帝,領著一票大師,向世人宣告:「平面繪畫,永遠不死!」。從現在直到明年2月初,整個巴黎瀰漫著濃濃的「畢卡索」氣味,展覽期間如果你有機會來巴黎,可別忘了去博物館「畢卡索」一下呦!

☆延伸閱讀:

My Coffe Time  畢卡索與大師

時間總是不夠,來不及了嗎 ?  畢卡索和他的大師們

 

畢卡索和大師們」展覽資訊

☆「畢卡索和大師們」(Picasso et les maîtres)

地點:大皇宮 Grand Palais 。地鐵:Mo Champs-Elysées-Clemenceau。

開放時間:週一至週日(週二休息),早上10點到晚上10點(週四到晚上8點)。 學生假期(les vacances scolaires) 週一至週日,早上9點到晚上11點。

門票: 12 € 。展期:10月8日至2月1日2009。

☆「畢卡索--德拉克洛瓦 」(Picasso-Delacroix)

地點:羅浮宮Musée de Louvre 。地鐵:Mo Palais-Royal。

開放時間:週三到週一(週二休息),早上 9 點到晚上 6點,週三、 五到晚上10點。

門票: 9 € 。展期:10月8日至2月2日2009。

☆「畢卡索--莫內:草地上的午餐」(Picasso-Manet : Le Déjeuner sur l'herbe)

地點: Musée d'Orsay。地鐵:Mo Solférino.

開放時間:週二到週日(週一休息),早上9點30分到下午6點,週四到晚上9點45分。

門票: 9,50 €。展期:10月8日至2月1日2009。

☆ 省錢資訊「免費日--巴黎博物館精選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2008-10-09

Nuit Blanche 巴黎白夜

傑宏‧貝爾-舞蹈全集

je tire des lignes de fuite 我劃下逃逸的路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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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前的農民,依陰曆上標示的24個節氣過生活,春分、夏至、立秋、大寒...,每個名稱代表了一個季節更替和氣候變化,他們都記得每個節氣所代表的意義和該作的事,因為農民靠天吃飯,不敢忘記自然的運作法則。現代城市人不必靠天吃飯,節氣只成了漂亮的「名詞」,「清明」為什麼掃墓?「冬至」只是吃湯圓嗎?好像也無關緊要,因為我們離自然太遠。

巴黎人倒還記得「節氣」,白天最長的「夏至」舉辦「音樂節」(Fête de la Musique)整夜狂歡,夜的長度開始要超過白日的「秋分」則以「白夜」(Nuit Blanche)來照亮夜晚,這兩個城市中的大節慶,至少讓人們還記得「自然」還存在著這件事。

左派的巴黎市長德拉諾埃(Bertrand Delanoë)自2002年,創辦了第一屆的「巴黎白夜」,邀請藝術家以「光」作媒材,在巴黎各角落結合建築與地景創作作品,並邀請市民通宵達旦免費參觀,於是整個巴黎在這夜,成了「光」的美術館,藝術的不夜城。回想當年首屆的舉辦,大家都抱著觀望的心情,看這夜會是怎樣的光景?結果市長在參觀的途中被人刺了一刀,這個新聞當然搶走整個活動的焦點,不過這種結合城市行銷的文化活動,還是極為亮眼,連年舉辦至今年第7屆,跟另一個也是德拉諾埃創辦的「巴黎海灘」(Paris Plage)一樣,成了全球各大都市競相模仿,城市的文化創意產業。

今年「巴黎白夜」的場地選在巴黎各個車站、教堂與城市高塔(tour),兩位策展人專長分別在美術與電影,於是印度寶萊塢電影導演Shaad Ali 在里昂車站(Gare de Lyon)拍歌舞片,實驗聲響藝術家池田亮司(IKEDA Ryoji)在蒙帕那斯高樓(Tour Montparnasse)放光柱,法藍西劇院(Comédie Française)大門口搭了中國戲臺,演廣東大戲並放映杜琪峰的電影,龐克搖滾大姊頭Patti Smith帶著兒子(吉他)女兒(鋼琴)在 Saint-Germain-des-Prés教堂不插電演唱...,當然還有一整本琳瑯滿目的節目。

不過我的心早被偶像傑宏‧貝爾(Jérôme Bel)帶走,他目前正在跟由Xavier Le Roy主持的藝術空間Les Laboratoires d’Aubervilliers合作一個「傑宏‧貝爾思考目錄1994 - 2005」(Catalogue raisonné1994 - 2005,Jérôme Bel)計畫。這個計畫就是用影片的形式,回顧他自1994到2005年的全部9個劇場作品,邀請專家對談、演講或者訪談等形式,並分析作品背後的思想,全部影片及文字將上網供人免費下載。目前網站上已經公佈了前5個作品,全部計畫將於明年2月完成,而「巴黎白夜」在Les Laboratoires d'Aubervilliers將放映已經完成的部分,他本人將親自出席,開放觀眾參與現場錄製其他未完成部分。簡單來說,我就是要去參加--傑宏‧貝爾「粉絲俱樂部」的聚會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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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5年我排了很久的隊,終於在開演前最後一秒鐘買到票,坐在舞台前緣地板看完「jérôme bel 」(1995),腦袋彷彿被人重重擊了一拳,走出劇場,整個人昏炫但絕對歡愉。從此到處追蹤他的演出,他自1994到2005年的全部9個劇場作品,我看過6個,甚至還追到里昂雙年展看他的裝置作品,完全一個作品也沒有失望過,相信此時一定有不少國內劇場朋友提出抗議,因為他上次到台北新舞臺的演出,噓聲大大於掌聲,舞台上當場撒尿,甚至惹怒了不少觀眾;但我親愛的劇場同志,他可是少數已經列入舞蹈史冊上的當代編舞家,當然,你可以真的不喜歡他,但憤怒如果來自不解,「傑宏‧貝爾思考目錄1994 - 2005」這個計畫,就是一堂解讀傑宏‧貝爾作品的課,而我認為那更是一門當代舞蹈史的觀念思想課。白夜的這次活動從下午4點開始,我因為工作的關係,8點才進入會場,走出劇場已經凌晨2點,連上了6個小時的課,腦袋依然昏炫且絕對歡愉。

讓我以「véronique doisneau」 (2004)這個作品為例,試著來解讀傑宏‧貝爾,他到底在幹嘛?。

2003年巴黎歌劇院邀請傑宏‧貝爾,為所屬的芭蕾舞團邊作一支新舞(節目由3個世代的編舞家Harald Lander 、Jerome Robbins 和他本人組成),傑宏‧貝爾選了véronique doisneau這位女舞者編作獨舞,他們共同工作了一年。2004年9月22日巴黎歌劇院新季首演夜,「歌劇魅影」故事中的古典劇院一如往常,夏卡爾親筆畫作圓頂下的豪華水晶吊燈,照亮滿場盛裝的名流紳士淑媛,等待燈暗幕起的空檔,他們紛紛輕搖手上節目冊,欲搧走剛剛中場休息時,香檳酒所帶來的微熱;厚厚的大幕再度緩緩打開 -- 是一個空空的舞台,連樂池也空無一人,舞者一身排練時的緊身衣,一件蓬蓬裙、一雙硬舞鞋、一瓶礦泉水走上舞台,然後她開口說:「晚安!各位,我的名字叫véronique doisneau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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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台下這些常流連歌劇院的熟客們,大概一下子不知該作如何反應?這是芭蕾嗎?沒樂團、沒佈景、沒服裝,甚至連舞者都開始說話?更嚇人的是她又接著說:「我已婚,有2個小孩、5歲和12歲,我今年41歲,再過1年就要退休。」等一下,妳幹嘛跟我說這些?我要看的美麗的芭蕾伶娜,完美的跳躍和旋轉。「我每個月領3千5百歐元的薪水」,啊!這麼多(或少)?「有人說我長得像依莎貝拉雨蓓 Isabelle Huppert」有嗎?

不知不覺,芭蕾這件事,被傑宏‧貝爾剝得一乾二淨,只剩下舞台上一個真實的véronique doisneau,兒子的媽、丈夫的老婆、領薪水的員工、跟平凡的我們一樣,也愛看依莎貝拉雨蓓的電影。

接下來討論的是「身體」,舞者談她的學舞過程,大家可以輕易想像,要成為巴黎歌劇院舞團的舞者,過程之艱辛,「因為我受過傷,差一點放棄了舞蹈」、「我想是因為不夠有天分,身體太脆弱,所以沒辦法成為(芭蕾之星)danseuse étoile」,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能成為舞台上的主角(芭蕾之星),很可惜!véronique doisneau一直沒完成心願,都要怪老天沒賦予她足夠的才華跟身體。

「有一次我見到紐瑞耶夫Rudolf Noureev,令我感到深深的榮幸」,因為大師是她舞蹈生涯的典範?「他告訴我們,舞藝的增進要用情感。」原來,芭蕾舞者不容易帶感情?...這等等問號,都要回歸「芭蕾」的舞蹈形式來討論,尤其當歷史的無情推進,從伊莎朵拉‧鄧肯、瑪莎‧葛蘭姆、摩斯‧康寧漢到碧娜‧鮑許之先驅,一波接著一波對「舞蹈」提出新的形式與看法,編舞家不斷質問舞蹈跟我們「人」之間的關係?到底我們為什麼要跳舞?要跳怎樣的舞?所以舞蹈史的演進,淨是遍地開花、百家爭鳴,但卻還有一個體系,繼續封閉在其不變的形式,巴黎歌劇院舞團就是其中之代表。

傑宏‧貝爾繼續質問古典芭蕾,他要舞者說出喜歡的編舞家及舞段,véronique doisneau或者直接哼出音樂,或者開口麻煩音響師播放,在素淨的燈光下,跳了幾個喜歡的編舞家片段,也終於在舞台上完成心願,跳了一段「舞姬」(La Bayadère)第3幕,一個她永遠爭取不到的主角獨舞,跳完後在觀眾面前連喘大氣(我們在舞台上永遠看不到,但卻是高難度舞段後的舞者真實反應),接著又說:「我也喜歡幾個男角色的舞段」,廢話!在這裡,她一輩子都休想跳到,這裡性別不跨界。

那不喜歡的呢?除了幾個編舞家的名字和舞作,還有「天鵝湖」第4幕 -- 旁邊的小天鵝。長達10分鐘,小天鵝只固定住幾個簡單的幾個動作,而舞者也真的現場示範這片段,想像這畫面,只有一隻小天鵝的「天鵝湖」第4幕,10分鐘,不管對舞者或對觀眾,都是一種懲罰,只有原來的編舞家很得意,因為這群小天鵝們活生生的成為「人體道具」,只為烘托出王子和白天鵝的美麗愛情。誰叫這群配角沒有老天賦予的足夠才華跟身體,舞蹈生涯永遠只能站一邊。

當然,她也喜歡謝幕時的掌聲,這支舞在舞者的各種謝幕中結束。大部分的觀眾都急著去交誼廳,買一杯10歐元的香檳收收驚(剛剛舞台上所發生的事,一定是幻覺!)這支舞隔年又在巴黎歌劇院重演,還飄洋過海到巴西歌劇院,找了當地舞者成為另一個作品「isabel torres」。

出了劇場腦袋發燙,在巴黎白夜胡亂逛了一通,證明了今晚去上一堂長長的課是對的,想想深夜天氣那麼冷,街上燈光這般美,節慶氣氛如此佳,別人不是成雙就是結黨,而我這老頭一個人在街上,真是煞風景,還是趕緊回家準備「冬眠」吧!

影片:véronique doisnea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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