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-12-26

聖誕節的影像展

《Dans la nuit, des images》 大皇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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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黎的聖誕節,夜晚到處都是燈光,也不知道是為了迎接基督耶穌的誕生?還是怕聖誕老公公送禮物時迷路?我的游泳課漂亮德國女同學說,聖誕節對她們來說,是一種傳統,家人團圓、交換禮物、相互祝福,不像巴黎的聖誕節,充滿商業氣息,到處都是店家促銷廣告,大家除了購物、購物、還是購物。

我還以為她說的是台灣。聖誕節對我們來說,是一種遙遠的西方想像,應用於高級聖誕大餐、百貨公司聖誕特賣,還有書店、文具店的聖誕卡片...,畢竟聖誕節不是在地的傳統,除了耶和華的信徒之外,大概也只能以消費,來接近西方的聖誕大節。
不過今年全球經濟景氣跟巴黎氣溫一樣冷,往年大街小巷的熱鬧燈光,果然少了很多,我住的電腦小街,過去算是豪華的聖誕街燈,今年始終不見蹤影,只剩下櫥窗的特價筆電旁,LED燈飾閃個不停,聲聲呼喚往來的行人,快來買我吧!剛好印證了德國妹的說法,這些華人老闆,心中的聖誕節果然只是生意(因為街上燈飾是他們贊助的)。
可巴黎畢竟是世界觀光大城,該亮的地方可不能少,譬如說今年艾菲爾鐵塔的藍色光芒、霍斯曼大道春天百貨、拉法葉百貨的聖誕櫥窗、香榭麗舍大道的壯觀流星燈飾,可一點都不寒酸,頂多用的都是節能燈泡,倒也符合環保。今年年底剛好是法國過動兒總統,輪職半年歐盟主席的結束,文化部以其名義灑大錢,在大皇宮辦了一個「夜之影像展」Dans la nuit, des images,免費招待市民在夜幕低垂之時,欣賞130位藝術家的影像裝置,平常對於文化行業採緊縮政策的總統先生,到底還是知道「文化」,至少還是可以拿來裝氣質。
展覽是由Fresnoy國立當代藝術工作室Fresnoy-Studio national des arts contemporains策劃,這個位於里爾Lille,法國最著名的當代藝術學校,學校資源豐富、名師如雲,專攻攝影、影像、聲音及數位科技藝術,招收35歲以下、碩士學歷以上、來自世界各地優秀的准藝術家,畢業後授與國家文憑。這次展覽有部分是該校師生作品,甚至有些學生作品,都已經被世界著名當代藝術館典藏,可見該校的創作水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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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個大皇宮從外牆、地板、挑高的屋頂、牆壁、隔版、懸吊投射螢幕...,到處佈滿了影像,130位藝術家的作品,全混在會場的挑高開放空間,作品與作品之間,以一種相互滲透的方式佈置,你很難專心只看一件作品,因為其他作品的聲光不斷干擾著你,這也成了某種「共同發生」的展覽概念,一如我們走在馬路上,左耳MP3、右耳聽手機、眼睛瞄櫥窗裡的液晶螢幕、嘴巴邊講電話、還可以順便罵不小心撞倒你的行人,毫無困難。
更有趣的是作品的說明標牌,是以小螢幕呈現,但這個小螢幕卻常出現在某個不容易找到的角落。我固執地偏要找到符合的說明小螢幕,卻發現其實是個刻意的觀看角度安排,這讓觀看也成為了一個遊戲,混亂中隱藏著次序,我甚至覺得整個會場只是一件作品,一個展現「當代」多元喧嘩的影像面貌。
我特別觀察到這個展覽,所謂「當代」的幾個主題,首先是「物件」。Michael Snow(1929-)的《Breakfast 》(Table Top Dolly)1976,影像固定在一個桌面上,放置如古典靜物畫中常出現的景象,只不過都改成了牛奶、瓶乾、麥片、雞蛋...等現代社會產品,只見這些早餐物件,以緩慢的方式移動,甚至快要全滑下桌面。Peter Fischli & David Weiss(1952-,1946-)《The Way Things Go》1987,是13分鐘的物件自行運動循環影片,這件作品甚至曾出現在龐必度中心「舞蹈影展」的名單之中,因為影片觸及到「現成物件」、「時間」、「空間」與「運動」的觀念;如果把人也算進「現成物件」,不就是舞蹈了嗎?池田亮思Ryoji Ikeda(1966-)投射在一面巨大螢幕的《data.tron》[prototype] 2007,畫面完全只是數字及電子訊號排列,配上震隆耳潰的電子聲響,參觀者站在作品前,顯得渺小而無關緊要,彷彿整個人都被電子訊號給吸走。
「城市」的快速變動,或者引起的社會現象,也是影像捕捉的對象。中國藝術家劉貞晨(1976-)的《施工中》Under construction 2007,結合虛擬的3D動畫、與記實的紀錄片形式,反應上海都市更新中的底層社會問題,指控相當直接。Antonio Muntadas(1942-)以50分鐘的影片《On Translation:La ville》2004,探討藝術/非藝術、不同城市、語言間的界線。Franc Purg(1955-)的《Kids》2002記錄英國小鎮Belfast,一群無所事事的小孩所幹的暴力行為,影像寫實殘忍,頗為震驚。
老牌攝影家、也拍影片的William Klein(1928-),作品《broadway by light》1958投射在大幅螢幕上,雖然只是百老匯劇院、餐廳、商店招牌的閃爍燈光,半個世紀後的今天回頭看,倒也成為以城市燈光作為藝術創作的濫觴。Dominique Gonzalez-Foerster(1965)的《Plages》 2001以鮮豔的色調,俯角定點拍攝巴西·里約熱內盧的夜晚海灘節慶。現場應該是興奮、歡樂的,但藝術家以冷靜客觀的俯視角度,刻意曝光過度成為朦朧的氛圍,讓作品顯得非常的曖昧,遊走於定義的邊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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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Clorinde Durand 《Naufrage》2008
「身體」顯然是當代影像藝術的顯學,展場出現極多關於身體主題的作品。曾幫比利時羅莎(Rosas)舞團,拍過數部膾炙人口舞蹈影片的Thierry De Mey(1956-),展出由他妹妹Michèle Anne De Mey編舞的影片《21 études à danser》 1999。岔一下題,妹妹Michèle Anne De Mey是一位產量不多的編舞家,不過我連看了2次《Sinfonia Eroica》,這支1990編作、2006年重演的作品,是一首美妙的青春詠歎調,輕鬆自然的隨意形式,交織年輕男女的純淨情感,是我心中的絕對經典。
哥哥Thierry De Mey學的是電影,後來成為當代電子樂作曲家,也拍舞蹈影片,他的舞蹈影片是大師級,有相當強的概念與運鏡,導演直接介入編舞(鏡頭),產生完全與劇場不同的舞蹈演出,讓舞蹈影片成為獨立的藝術形式。他的才華還不只如此,我在一個舞蹈節看過他的演出《Light Music》2004,透過鏡頭作曲家舞動我們僅可見到的雙手,加工過的手影像投射在背後螢幕,也觸動了某種裝置,發出音樂聲響;他用手跳舞,產生現場即時性的音樂與影像,棒得不得了。能將身體與音樂影像結合的創作者當中,Thierry De Mey是走在很前端的大師。
相當年輕的藝術家Fabien Giraud(1980-),作品« The Straigth Edge »2005,鏡頭逼近一個封閉空間,一群年輕男女舞動身體相互推擠,初看像打群架,進看他們似乎整個身體投入在某種儀式之中。The Straigth Edge 是70年代美國加州的一種搖滾龐克樂運動,成員禁酒、禁毒及素食,但在影片中,完全沒有聲音,構成一股奇異的狂熱氛圍。Kurt Hentschläger的《KARMA / cell 》2006,影像是一群3D繪圖,沒有臉的人體,不斷地墜落。Clorinde DURAND(1984-)的《Naufrage》2008,場景設在一個辦公室,遭受不明外力衝擊,室內陳設傾倒,人呈現慢動作的空中飛舞倒地,頗有接下來要介紹的大師Bill Viola的風格。Bill Viola此次展出新作《Three Women》2008,像一家人的3位母女,慢動作向前走,影像是黑白模糊,穿過一面看不見的水牆之後,渾身濕透但影像轉為彩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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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Bill Viola《Three Women》2008
順便一提,Bill Viola也幫歌劇作舞台設計,巴黎歌劇院剛落幕的華格納歌劇《Tristan et Isolde》,導演是當紅的Peter Sellars,Bill Viola只在舞台上擺上一面螢幕,上半場橫放、下半場直擺,播放自己的作品,就把全劇濃郁的愛恨情愁交代完畢,真是目瞪口呆、完全沒話說。
不景氣的聖誕節,意外看到這場華麗的影像盛宴,真是一場巴黎最美的聖誕燈光。

2 則留言:

  1. 東大哥~抱歉很晚才上你這個部落格~我是阿摳的朋友,那天有在珍珠和你小聊的丸子
    回台灣後,最近在整理拍攝到的影片資料,特別是這個展出,我將在學校辦一個一小時的講座,和學生分享這個展出,所以特來向你的部落格文章請益啦~畢竟我也不太懂法文~哈哈~再這邊收穫很多~有些在當下不太明瞭的東西,看到你的解說變得恍然大悟了~~~非常感謝你~~
    很高興認識你~也希望你在法國過得愉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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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我跟妳一樣,也非常喜歡這個展,文章只是寫下心得,如果對妳有些幫助,真是非常開心。

    也很高興認識妳,祝妳講座順利成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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