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 love A 《吉賽爾》

...《G》Australian Dance Theatre

Garry Stewart擔任藝術總監後的澳洲舞蹈劇場，是一個可怕的舞團，非常非常的恐怖，每每推出驚世駭俗之作，可怎麼人們都不太認識她呢？就連號稱是世界表演藝術重鎮的巴黎，也才第3年邀請他的舞作登台。

連續3年，澳洲舞蹈劇場的演出，都出現在巴黎城市劇院的節目單上，前年演出的《停住》Held 2004是一個形式簡單，內容饒富深意的作品。Garry Stewart與知名美國舞蹈攝影家Lois Greenfield合作，由攝影家本人在舞台上，用高速快門拍攝舞者在空中舞動的剎那，然後同步投影在舞台屏幕上。舞者強力快速的空中跳躍、翻滾、近似飛翔的身體動作，透過快門同步化為靜止凝滯的連續照片。拍者與被拍人透過照相技術，凍結運動中的人類血肉之軀，輕巧地轉換為平面照片，展現肉眼抓不到的剎那美感。

其舞蹈中身體與時間擦撞出的巨大能量，除了讓舞台充滿某種動作的詩意，也喚起人們響往飛翔的渴望。而這些舞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，化為一張張優美的飛翔姿態，以照片替我們完成抵抗地心引力的原始慾望。

攝影家與舞者的同步作業，也讓這場拍照行為，成了一個Live的行動藝術，一個科技與身體的現場秀。時間的兩個現場是--擔任被拍者的舞者，展現其高能量的連續快速動作；而拍攝者則以相機喚回逝去的時間。當然，還有第3個現場是--台下的觀眾目擊著這一切。我看過許多複雜的科技運用在表演藝術，可Garry Stewart的運用顯得輕盈美妙。

去年的《退化》Devolution 2006更是驚人，邀請機械專家Louis-Philippe Demers打造一舞台的金屬機械懸臂、機械裝置、機器怪物，連人都給穿上各種造型怪異的機械裝置，此時舞台上，人與機械共舞、工業電子音樂與銳利炫目燈光齊飛。但話說回來，能在舞台擺上超級豪華場面，是經費問題，而在一堆機械裝置中，還看得見舞蹈，則是藝術問題。

Garry Stewart挑選的舞者，不管男女都爆發力十足，他的舞蹈動作有點混合了體操和街舞，舞者若無夠強健的肌力，很難完成其動作。譬如他有個常用的動作，就是舞者縱身一跳、以各種姿勢快速旋轉、並盡量停滯在空中、旋轉動作延續到落地前的剎那才完成，真是令人驚心動魄地好看。（其動作的大膽、爆發與危險，都令我聯想到比利時終極舞團的Wim Vandekeybus）

在這齣舞蹈中，編舞家手下的舞者身體，奮力抵抗舞台上龐大的機械裝置與紛擾的工業電子聲光，並與之充分結合，舞出科技的進步，與人類身體的倒退。Garry Stewart對於人類與現代科技的演化，採取正面迎擊的方式，以龐大的科技「進化」來表達亦是快速的人類身心之「退化」，其複雜的場面調度與強力的編舞能量，堪稱登上大師級之舞作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《Held》© 2003 Lois Greenfield

今年的《G》，其實是19世紀浪漫芭蕾舞劇《吉賽爾》Giselle 的新編。舞台乾淨俐落，白色長條地板與一個也是長條狀的LED電子螢幕。電子螢幕不時用英文字母提供各種訊息，關於《吉賽爾》的故事、人物、劇情進展、今晚的演出、舞者的姓名、字詞延伸、字義解釋...，有關的、無關的，都化為電子螢幕上的「簡化」訊息，譬如「G love A」是「吉賽爾愛著阿爾博特」。

而舞者也成了LED電子螢幕上的某個小光點，一律以跟字幕行進的方向一致，全場不斷地左出右進，僅在短暫出現在螢幕（白色地板）的時間，以身體動作展現編舞家的《吉賽爾》訊息。

以現代觀點來拆解古典舞作是免不了，包括只剩下形式、無情感的芭蕾動作，化約舞蹈動作到只是行走，角色的共同扮演（每個人都是吉賽爾）。其舞作的重心表達在於「身體的瘋狂」：「G love A」、「G love D」。(吉賽爾愛跳舞、並在知道與男主角的身份不配，晴天霹靂痛不欲生的狂舞致死。及吉賽爾死後，男主角到她墳前的瘋狂舞蹈）其他的關於舞蹈的歷史、表演的意義、當代舞蹈底是什麼？...等等的討論，編舞者都刻意表現，只剩下象徵軀殼的畫面。

電子時代的身體瘋狂，結果竟跟LED螢幕的跑馬燈一般，稍縱即逝、只是閃過，意義消失、無動於衷。人類的豐富情感，只能在燈亮出現符號的瞬間展現，燈暗後又消失無蹤，只能留在台下觀眾的腦海中思索，究竟科技吞食了我們什麼？

拿古典來開刀，大概是所有當代編舞家最喜愛的挑戰，Garry Stewart在2000年的時候就把《天鵝湖》改編成《蠢蛋》Birdbrain，瑞典編舞家Mats Ek1992年的《吉賽爾》把場景設在精神病院，1999年威廉‧弗賽William Forsythe也拆解了《吉賽爾》成《Pas./parts》。無論如何，能把古典作品與現代的時空作連結，不管是社會時空、舞蹈形式的辯證、顛覆乃至提出新論，這才是屬於此刻我們當代的作品，不然，《吉賽爾》永遠是博物館裡的展品，只能停置在19世紀的那一個年代。

☆影片：Interview with Garry Stewart

Australian Dance Theatre - 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