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omeo Castellucci 藝術家,劇場導演

看戲就像談戀愛

Cet homme est dangereux  這個危險的傢伙

我承認自己是個貪心的傢伙，上一季眼看滿天的大師、名劇、好評、推薦，猛買了一堆戲票。結果是看得我腦昏眼花痛苦不已，更難過的是，滿心期待，結果進劇場後天不如人願，卡在觀眾席動彈不得的「暗黑時刻」。這個時候我常常分神想起老友貧窮男，他每天跑試片間，看過某種巨大數量的電影，我真想問他，身陷如此的「暗黑時刻」，最適合做啥？

但，貪心又執迷的傢伙，總是會在看到一齣讓人提神醒腦、心曠神怡並餘音繚繞數日的好戲之後，馬上就忘掉了其他九齣的無味，繼而努力買票，重複那又動彈不得的「暗黑時刻」，只能等待某齣好戲的救贖，如此、如此，循環不已。

那遇到好戲難不難？如果把我上述的看戲行為，換做成談戀愛，可能比較容易體會---你尋尋覓覓期待找個好對象，結果戀愛過程陷入黑暗，分手後發誓要慎選，結果因為愛情中的某種甜蜜讓你難忘，然後又再次陷入愛情，心想這次應該是最好的，結果...。

如此、如此，循環不已。

連著三年到亞維儂戲劇節朝聖的我，今年終於放下執念，心想千里迢迢去趕集，結果命中率又不高的情況下，還不如省點銀子待在家，反正好戲都會回巴黎演，也順便整理一下那無暇仔細研究的上一季看戲檔案，免得又買到看過的戲，或者淘汰一些不對味的導演，儘管他們在媒體上或許吃香。

閒閒不小心，讓我看到Arte公共電視台轉播，羅密歐‧卡斯特路西(Romeo Castellucci) 的新戲《地獄》(L'Enfer)，真讓我驚為天人並後悔不已，反覆在網路上看了幾次，唉！今年為什麼沒去亞維儂呢？

卡斯特路西是今年亞維儂藝術節的主題藝術家之ㄧ，他一口氣推了3齣戲，靈感來自義大利13世紀詩人但丁《神曲》(La Divine Comédie, de Dante)，依其結構的三大章《地獄》(L'Enfer)、《煉獄》(Le Purgatoire)、《天堂》(Le Paradis) 為戲名創作。結果首演後驚動亞維儂，一票難求，少有的IN加演，連巴黎的報章媒體也一致好評，世界報（Le monde）的劇評標題「卡斯特路西已正式向入大師報到」(Romeo Castellucci signe son chef-d'oeuvre)，甚至有評論把Castellucci這個字，命名為某種劇場的形式.

好啦！簡單說我對新歡的愛意。儘管去年夏天，曾陪我蹲在亞維儂街頭賣扇子的鴻鴻說：「...卡斯特魯西是一位兼冶裝置、科技、動作的（非敘事性）導演...」，但《地獄》簡直是無所不用，遍地開花地展現表演藝術可及之元素，文學、歷史、符號、裝置、建築、動作、表演、聲響、音樂、燈光、影像、服裝、道具...，在教皇宮中庭這個歷史空間舞台上，情緒充沛能量飽滿，輕盈且犀利地敘述但丁《神曲》的現代觀點，帶領我們脫離貧乏的想像，彷彿在夢中，共同遊歷了100分鐘的卡式地獄。

如果說華格納(Richard Wagner1813-1883)，借音樂來實踐他的整體藝術觀點，那卡斯特魯西更簡潔的回歸「時間」和「空間」這兩個基本元素，擺脫藝術形式本位的牽絆(依靠?)，隨心所欲地玩弄跨領域的豐富媒材，創造出當代劇場史上，完全獨立的大師級劇場風格。卡斯特魯西在一篇訪問中，說他已窮畢生之力,如同但丁寫神曲一般。記者還誇張的宣稱，他的劇場型式是否到達人類藝術的極限？(Où est la limite humaine de l'art ?)。

壞消息是，戲不會來巴黎演，況且專為教皇宮量身打造的空間，很難複製到現代劇場。於是，就像上次搭地鐵，讓我無法專心閱讀的巧克力美妹，一出地鐵車廂就後悔，怎麼沒跟她要電話呀！是的，今年我怎麼沒到亞維儂呀！